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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山基金郭盛华:硅谷银行倒闭深度解析

嘉宾介绍:郭盛华,友山基金宏观研究员,致力于宏观经济、货币理论和政策、利率等领域的研究,长期追踪观察全球金融市场动态,对美国、欧元区、英国、日本等发达经济体货币当局的政策框架,以及中国、巴西、越南、土耳其等新兴经济体中央银行的政策措施有全面、深入研究。


(资料图片)

近期最热的话题就是美国银行业的危机,从硅谷银行蔓延到多个银行,其中还包括排名非常靠前的大银行,或多或少都遇到了的问题。广大投资者担忧美国银行业出现问题会带来2008年一样的经济危机和资本市场的冲击,这个问题到底该如何去看待?

友山基金郭盛华表示,硅谷银行前期激进的资产负债策略为现在的风险暴露埋下了隐患,其破产影响相对有限,但对货币政策的影响较大,市场预计美联储3月加25个基点后就会停止加息。美联储和财政部危机过程中采取了临时的紧急措施化解风险,这对其他经济体有三点值得借鉴,分别为存款保险制度、金融稳定保障基金、《金融稳定法》等。当前美国的实体经济表现良好,美国家庭的资产负债表比较健康,和2008年经济危机时的基本面有本质的区别。

以下为文字精华:

1.友山基金郭盛华:发生浮亏现金流少 遭挤兑硅谷银行破产

提问:近期最热的话题就是美国银行业的危机,从硅谷银行蔓延到多个银行,其中还包括排名非常靠前的大银行,或多或少都遇到了的问题。请郭老师深入解析一下美国金融监管以及银行业遇到的问题。

郭盛华:在公共卫生事件之后,美联储实施了全面的宽松政策,利率非常低,然流动性极其充裕,在这个过程当中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也大规模地扩张(如下图,以硅谷银行为例)。

硅谷银行采取了非常激进的资产、负债策略,为今天的风险暴露埋下了隐患。我们看它的负债端就有问题,它是以活期存款为主的,长期负债的占比非常低,去年(2022年)只有不到3%是长期负债,这是一个问题(如下表,单位10亿美元);另外我们看它的资产端,它主要是以美债、MBS这类资产为主,贷款大概只有30%左右,现金非常少,这又是一个问题。

从2022年3月开始,美联储开始加息,6月开始缩表,政策环境突然逆转,给硅谷银行之类的机构带来了非常大的双重压力。同样,它的负债端因为利率上涨,之前低息的存款客户有提取存款转移到其他高收益品种的趋势。然后看它的负债端,同样因为利率上涨,资产的价格是下跌的,比如美债,硅谷银行的账面就因此出现大额的浮亏,其中像美债类的资产浮亏25亿美元,MBS之类的资产浮亏超过150亿美元。

问题在于,除了硅谷银行之外还有像第一共和银行、西太平洋合众银行等等,这些银行也面临类似的问题。我们看数据的话,包括花旗银行、摩根等等,也因为持有美债、MBS出现了账面浮亏的问题(如下表,AFS指可出售资产,如美债;HTM指持有到期资产,如MBS)。

从硅谷银行本身来看,由于资金不足,面对客户提款它不得不出售持有的美债、MBS等资产来满足客户的提款需求,由此引发了市场的恐慌。在恐慌向其他银行传染的情况下,监管部门不得不果断采取措施来防止风险进一步扩大。3月10日,硅谷银行被美国加州的监管部门宣布关闭,并且由联邦储蓄保险公司(FDIC)负责接管,这是硅谷银行破产的原因。

2.友山基金郭盛华:金融环境未受冲击 FED加息预期生变

提问:美国存款保险制度对于储户有什么影响,又是怎样保护储户?

郭盛华:我们接下来就聊一聊硅谷银行破产会有哪些影响。先看对市场的影响,我们再回到大家关注的存款保险以及金融风险的处置这些问题上来。对市场的影响,实际上单看硅谷银行的话影响是相对有限的。

首先,我们看市场流动性:3月10日当天,隔夜逆回购的操作规模接近2.2万亿美元,说明市场流动性极其充裕,就是说不缺钱,流动性没有问题(如下图)。

再看货币市场的利率,也都非常稳定,如上图所示,联邦基金利率4.57%,隔夜担保融资利率4.57%,银行隔夜融资利率4.55%,都和政策利率非常接近。没有大的波动,没有大的变化,因为流动性是足够的。再看信用违约(利差)的话,也同样没有大的变化(如下图所示)。

3月10日当天,5年期和10年期的CDS利差分别是36个点和34.6个点,跟2月1日美联储加息的时候分别只上涨了4个点或2个点,非常稳定,市场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然后看融资环境,也是非常宽松的(如下图所示,金融压力指数)。

美国的金融压力指数2月份只有-0.35,像金融条件指数,2月份之后或者说最新的数据是-0.38,这些指标都处在历史低位(如下图所示,金融条件指数),整个的金融环境没有受到冲击。

硅谷银行倒闭对其他行业的影响可能会有,一些机构在硅谷银行有存款,一些大佬也有存款,会不会有影响?

我们先说硅谷银行本身的业务,它主要都是一些风投公司在存款。作为它的客户,硅谷银行的倒闭对这些公司甚至对相关的高科技行业应该会有一定的影响,但是因为硅谷银行的规模有限,这些公司虽然会有一些损失,但是其他的公司可以吸取教训,找大银行去合作,这个影响应该也是有限的。

实际上市场更应该关注其中的一个热点,硅谷银行倒闭对货币政策的影响,实际上这几天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我们可以用数据来和大家看看这种变化。

在硅谷银行倒闭之前,市场预计3月份美联储要加息50个基点,5月和6月各加25个基点,市场之前预计的首次降息应该是在2024年上半年。硅谷银行倒闭之后,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到了周一(3月13日)市场就预计3月和5月只加25个基点,之后就会停止加息,年底之前就要宣布降息了。然后周二(3月14日)早上的调整变化更加激进,预计3月加25个基点之后就会停止加息,下半年开始降息,这个变化非常大。

当然这不是最终的变化,因为市场预期还会受金融风险的表现、通胀压力的表现等因素影响,还会有进一步的调整,但是从货币政策的角度,硅谷银行事件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再回到大家最关注的存款保险,美国是最早建立存款保险制度的国家,背景是在1929年大萧条之后,美国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成立了现在的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简称FDIC,存款保险公司从1934年开始运作,效果应该说是比较不错的。我们看它的标准是25万美元,个人25万美元以内的存款是受到保护的。

最新的数据是什么?去年美国的全部存款17.7万亿美元,其中有10万亿是受到保护的,覆盖率56.8%,比2021年高三个百分点,但是比2010年是降低的(如上图所示)。整体来看,美国超过一半的存款是受到保护的。

3.友山基金郭盛华:监管采取紧急措施 符合《多德-弗兰克法案》

提问:这一次我们看到,美国方面大概有这几个大方向上的原则,比如说不用纳税人的钱,但是美联储也表态,必要的时候也会印钱,所以在这些表态之上,他们的监管到底是怎样的态度,又会对市场产生怎样的影响?

郭盛华:这可能是硅谷银行事件之后关注的焦点。关于美国的金融监管,我们今天只聊和硅谷银行相关的,主要讲两个话题,一个是资本监管,就是在常态下对银行的(资本)要求,可以从巴塞尔协议开始。巴塞尔协议对银行的资本充足率是有要求的,标准是不低于8%,其中又可以分一级资本充足率6%,一级核心资本充足率4.5%,还有资本缓冲等等。

我们看数据,去年美国银行系统整体的一级资本充足率是13.4%,远远高于8%的标准,比2009年高了两个百分点(如上图所示)。也就是说,整个金融系统的资本充足率是非常好的,没有问题。

当然这不代表每个银行都达到标准,像这一次出问题的硅谷银行,它的资产、负债业务过于激进,出现了风险,最后倒闭。这些机构倒闭之后怎么处置,用不用纳税人的钱,这个问题就非常的关键。

在2008年的时候,美联储也是用非常宽松的政策来向市场提供流动性,刺激经济,取得了效果,美国经济的确复苏了。但是这个做法后来引起了争议,也就是说用纳税人的钱去救助这些金融机构,救助出了问题的银行等等,实际上是存在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的问题,央行的独立性和信誉也受到损害。

为了吸取教训,2010年美国通过了《多德-弗兰克法案》,提出了一个有序清算制度。根据该法案,美国财政部设立一个有序清算基金,由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负责接管出问题机构的资产和负债,来负责整个的清算程序。这里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清算过程当中的费用从问题机构的资产清算里面得到补偿,如果不够就从金融机构核定的一些款项里面收取,不用纳税人的钱。

这是有序清算基金的一个重要特点,为了让机构对机构的运营、机构的高管对机构本身负责,监管部门有权通过这个法案,对机构的高管之前的薪酬做追回,要求非常严格,就是说机构倒闭了,高管的薪酬都可以追回,这是法案的一个特点。

在硅谷银行倒闭之后,美联储和财政部为了防止风险传染,在3月12日采取了临时的紧急措施。财政部宣布所有的存款人100%的存款都可以取回,但是股东的权益不受保护,高管全部被解雇,纳税人不为处置方案买单,临时措施也是符合《多德-弗兰克法案》的。

4.友山基金郭盛华:硅谷银行敲响警钟 我国三重制度保障

提问:每次危机都会带来很多启示,这一次虽然暂时没有酿成巨大的危机,但是银行持续的破产,不断有大量的银行股价暴跌,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郭盛华:硅谷银行事件本身的确是有许多启示,除了刚才说财政部采取临时措施,美联储也在3月12日临时推出了一款新的工具,叫银行期限融资计划(BTFP),来帮助这些有问题的机构获得流动性,避免因为压力紧急出售证券造成巨额损失,扩大风险。

这些措施实际上是有一些效果的。整体来看,硅谷银行事件的冲击会逐渐告一段落,但是对金融系统的风险还是要非常小心,要保持警惕。对其他经济体来说,至少有几点是需要注意的,或者说可以借鉴的地方。

第一个,美国的存款保险制度。这是一个很好的做法,目前全球已经有一半的国家都建立了存款保险制度。中国同样在2015年实施了存款保险条例,保险的上限是50万人民币,这个跟美国稍有不同,额度上有不同,但是制度已经建立起来了。

第二个,设立金融稳定保障基金,美国叫“有序清算基金”。其实除了美国之外,像欧盟有“单一处置基金”,德国有“金融市场稳定基金”,中国在去年实际上也设立了金融稳定保障基金,这都是借鉴国外的做法,为了防范、处置国内的风险而采取的一些措施。

第三个就是制定《金融稳定法》。去年中国央行起草了《金融稳定法》,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预计今年这个法案可以出台。

对金融机构来说,硅谷银行的倒闭应该是要敲响警钟的。金融机构的高管应该要对机构的业务负责,要有风险意识,要管理好资产、负债的结构以及期限,重视经济政策环境变化的影响,要采取措施保证金融机构的稳健,这是对机构、对经济体的一些启示。

5.友山基金郭盛华:与2008年基本面不同 美国实体经济良好

提问:广大投资者非常担心,由于硅谷银行以及美国银行业出现的问题,会不会带来和2008年一样的经济危机和资本市场的冲击?

郭盛华:这一次的硅谷银行事件跟2008年的雷曼兄弟倒闭,我们认为是有比较大的区别的。一方面硅谷银行的规模很小,影响远远比不上雷曼兄弟;另一方面,这一次的事件和2008年在风险、经济周期方面也存在很大的区别。

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的根源是在于当时的银行大量发放了次级贷款,然后美联储加息利率上涨,使得这些次级贷款的申请者没有能力去偿还贷款,进而影响到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引发了危机。

这一次硅谷银行的风险虽然也是由利率上涨引发的,但是问题出在金融机构本身,目前美国家庭的资产负债表是比较健康的,杠杆率也比较低。最新的数据显示,美国的家庭杠杆率是76.8%,但2007年第三季度的时候,家庭杠杆率是101%,差别较大。

从这个角度看,美国实体经济目前表现良好,需求也好,通胀也好,都能够证明这一点。当前防范和化解风险的重点是在金融领域,目的就是要防止金融系统的风险反过来冲击实体经济,这和2008年有本质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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